《重装机兵之迷途酸谷》第十八章:厄尔尼诺的奇遇
二楼只有两个掠夺者,那个老家伙对付他们绰绰有余,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,可是他告诉我,这栋房子里有一种报警装置,只要触发警报就会引来厄尔尼诺镇里的 掠夺者。不过这个装置需要电,电源的总阀门挂在外面的墙壁上,一个靠近一层到二层的分界的位置,只要把电线搞断,报警装置就失灵了。只可惜那个位置并没有 窗子,这附近也找不到梯子之类的东西,用炮轰会暴露自己,所以需要有个帮手,那老家伙便想到了我,如果用绳子吊着我,我就可以用他的绝缘钳剪掉电线了。
按照他的计划,剪断电线后,他去楼上救人,他让我去猎人车店的西北面,那里有一大片废墟,废墟后面停着他的战车,他把钥匙给了我,让我去开车接应他。
我不同意,我要陪他一同上楼,他却对我说:
“他们可是生化人,身体比人类强壮,还有夜视能力,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。”
他把我的话堵了回去。我剪断了电源,之后的事情就像他计划的那样,我开出了他那辆被藏在废墟里的战车,在车店门前等待着,我把自己的吉普战车牵引在后面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与另外两人张惶地跑了出来,他的身上沾着血,不过他并没有受伤,那两人也没有——一个老头和一个大袍子女商人。我串到了后排,把驾驶位让 给了他,之后战车像飞一样地窜了出去。他的战车应该是装甲车,这是一种真正的战车,比我那辆改造品好许多,不仅速度快,空间也很大,座位也十分的舒适。
那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——他们一男一女、一老一少,老男人似乎就是猎人车店的店主,脸上长满络腮胡,身形硕大,穿着背带裤,跟霞大姐很是相像。
那个女商人不仅穿着大袍子,还戴着风帽,样子像玛丽亚在阿梓莎时的装束,生怕别人看到她的脸。她的手藏在袍子里,抓着袍子的两边把袍子裹得更紧,风帽成了她的壁障,很难与她搭话,甚至很难看到她的眼睛,除非刻意把脸凑过去。
两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,都闷在车上不吱声,013猎人自从上车也没吭声,所以我也老老实实地呆在车座上,一句话不说,听着引擎运转的声响。
这个小空间就样凝固住了。我想打破沉寂,却无从下手。老013的心思我摸不透,他那个人城府太深,什么事情都不挂在脸上。不过我相信他,但是另外两个人总让人心觉不安。
络腮胡子的胖老板居然睡着了,他把后脑靠在车座上,仰着头,大张着嘴,似乎把口水都吹出来了,但他并没有打鼾。
“真是个粗野的人。”
我想着,又去看那个女商人,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位子上,像一块木头一样。
不过,就在这时战车猛烈地颠了一下,她的身体也跟着猛然前倾,我本以为她是失了平衡,我却看到她抽出手捂着自己的嘴,另一只手拍打着013猎人的车座,看样子她的身体突然间不舒服了,她是想下车。013停下车来,我也帮着她开车门,她像一阵风似的窜了下去。
这点躁动把那个络腮胡吵醒了,他睁开眼睛,清了清嗓子,发现战车停了下来,战车上还少了一个人,于是问013:
“咦,她人呢?”
“到外面去了,也许是吐了,也许去方便了。”
“吐了?她两天没吃饭,居然还能吐。”他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笑似的。
“也许饿出毛病来了?你们被关了这么久,难道没给你们食物吗?”
“当然给了,可那个女秘密商人死活也不吃,说‘如果栽到掠夺者的手里,她就自杀。’”
“那是当然!”013笑了起来,“像她那样的人物,除非反叛,不然会死得很惨,不如自己先了断自己。”
“她是什么人呀?我还从没问过她呢。”
“绯手下的人。”
“哦,原来是地下党呀!”络腮胡子若有所思地点着头,不再说话了。
沉寂了一小会儿,络腮胡把车门敞开了。
“还是外面的空气比较好,这样太闷了——你说是吧,小伙?”
“嗯?是也许是吧。”我没想到他居然突然跟我搭起话来。
他用脚踹门,把他身旁的车门踢开了,外面的夜景像电影一样映了进来——说是景色,不如说是一块黑黢黢的幕布,什么也看不见。今天又是一个月黑之夜,只不过没有风,所以不算冷,若是平常时候,寒风早就把车门给封住了。
络腮胡在吮吸空气,同时发出一种不雅的声音,似乎是他故意弄出来的。也许是他感觉太无聊了,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,我在想还能不能找出一些话题来,大家坐在一切总不说话,真是别扭。
“这辆装……甲车……”我像挤牙膏似地说,“真不错,比我的战车好多了。”
“装甲车?”络腮胡突然发出了疑问声,“喂,老家伙,你那辆野巴士呢?”
看样子,我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话题,这四周终于不用像死了一般的沉寂了。
“早就卖了。”
“卖给谁了?”
“马多新来的那个开旅馆的——不过我记得好几年前就好像见过他似的,你知道那家伙的来历么?”
“不知道。我只知道那个店其实很早就被他买下来了,一直是托人照看着,最近那里被掠夺者洗劫了,他可真是倒霉,在那么晦气的地方买了一个店,没什么前景。”
“你不是一样么?”
“我?哼,我早就不想干了。他那个毕竟还是私人小店,霞也是,大不了一走了之。可我呢?我是替猎人俱乐部做事,我拿的是工资,奶奶的,那点钱还不够养一只狗的,而且我还得受着他们的气。还有掠夺者,如果不是你来救我,我连命都丢了。我早就受够了!”
“你什么时候变得像霞那个老太太似的,废话这么多。”
“要是说起霞,我记得她跟马多的那个人有些来往,霞还从他的手里买来一幅壁画呢。”
“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算!那么,我把战车卖他也也算咯?”
“哪次跟你说话,你都是这副死相!”
“本来就是,我都把战车卖给他了,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,我哪里又与你胡搅蛮缠了。”
“——那人叫雷班纳!”我插了一句,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他们是真吵架还是假吵架。
“管他叫什么!”013把我的话堵了回来,“终究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。”
话题又断了,络腮胡不说话了,我也沉默了。
013猎人把脑袋探到外面,四处张望着,正巧那个女商人回来了,013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,怎么出去了这么久。
“没事的没事的!”女商人说着,“话说这位老猎人,我虽然不认识您,却蒙您救命之恩,还没向你道谢呢。”女商人站在战车外面说起客套话来。
“没什么,我只是是顺路帮忙而已,这位——”他指着络腮胡说,“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了,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“可我还是要感谢您呀!忘了自我介绍了,我叫卡奇娅,无名小辈一个,不知您……”
“沙漠之虎。”
“哦?您就是那位沙漠之虎呀!能见到您真是荣幸……”她说得津津乐道,“那我也不隐瞒什么了,我其实是厄尔尼诺地下党的一员……”她低着头,故意停下话语,等待013的反应。
“那——又能怎样?”013说着。看来她得到了一个很不礼貌的回应。
“我是想说,既然您把我救了出来,希望您能保守住我的秘密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名字,您得假装不知道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如果有掠夺者问起我的名字,您也得糊弄他们。”
“当然了。”
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?我搞不懂,只能在一边傻傻地听着。
“可我怕连累您!”
“没关系,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?”
“哈……本来,我是想问问您,您是否有加入我们的意愿?我们这里虽然百废待兴,可是我们头儿的口碑您也听过,不知……”
“是屈尊么?”013突然打断他的话。
“不不不!”卡奇娅连忙解释着。
“其实我也很想加入你们,可我还有家人,还有一大堆柴米油盐的事……他们是不会同意我当勇士的。”
013还有家人?我疑惑起来。不过,我倒是有些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呀,真是可惜了。”女商人弄出一副十分遗憾的强调,“我本来想,如果由我介绍,您会有很好的待遇,像您这样的能人……”
“谢谢好意!”013又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好吧,那我们就此别过吧。这里有我们的联络点,我得赶紧回去。”卡奇娅说着,“再次谢谢你救了我!”
我、013猎人和那个络腮胡坐在车上,看着她转身准备离开。013在这时突然叫住了她。
“谢就不必了,把这小子带上吧小鬼带上吧。”
“什么?”卡奇娅有点惊讶。
“他想进城。”
“进城么?进城做什么?”她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我,在那个阴暗的风帽的遮挡下,我似乎看到一双很灵敏的眼睛。
“跟她说吧,你为什么要进城。”013对我说。
“我听说城里有一个技师,因为招惹了掠夺者被关了起来……我想去看看他。”
“是战车出租店的那个浪荡公子么?”络腮胡子突然插了一句,“他有什么可看的,像那种棒槌,放在哪里都碍事,还是少去招惹比较好……我觉得,他如果死了,倒是给他的家人省去很多的麻烦呢。”
我没有理会络腮胡子的言论,也不想解释什么。孤身一人,需要伙伴,我更需要一个技师,我如是地想,我似乎真的受到了那个雷班纳的影响。
卡奇娅一脸惊奇,她看着我们说了好一会儿,才开口:
“我当然可以把你带进去。但是,小鬼你是什么人呢?我总得知道你的来历呀,总得知道你不会对我们不利吧!”
“他看是你们头儿的好朋友。”013猎人插了一句。
我给他使眼色,我是最怕他说这句话了,可他还是说了。没办法,我也只好默许了。
“好友?金牙的好友?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小鬼?”果然,她觉得这很滑稽。
“如果你信我,就把他带进去,并且带到金牙面前,我想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想法是多么愚蠢。”013说。
“好吧,我信您,谁让你们都救过我呢,可我必须得走了。小鬼——你叫什么?”
“桑德。”
“好,桑德,我在那边等你。”说着,她就转头离开了。
我看着013猎人,他的脸像岩石纹丝不动。
“去吧,桑德。”013说,“你姐姐的情人不是绯么,绯也是他们的头儿,我想他们会接济你的,也许还能帮你救出那个人。我还有事,还有一帮徒弟,暂时还帮 不了你,许多事情都要靠你自己。你必须要记住,以后会有很多人帮助你,也会有很多人说‘对你负责’之类的话,然而真正对你负责的只有你自己,你必须要牢记 这句话——还有,你去见金牙的时候记得带着bs控制器,那个东西足以证明你的身份,你不会没有那个玩意儿吧!”
“它就在我的战车上……”我诺诺地回答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“那个猎人娘的身边已经没人了,她骨子里也与掠夺者有仇,她一定很乐意收留你,况且有你姐姐的这层关系,我想,你尽管提一些请求,她应该会答应。至于那个 技师,我见过他几次……虽然……咳……”他咳了几声,继续说着,“是个不错的家伙,虽然又笨又呆,还算老实,你如果把他救出来,他一定会死心塌地跟着你。 在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比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朋友更宝贵的财富了。”
我听着013的说教,他的话居然跟雷班纳如出一辙。
之后他就把我赶下车去了,我去找卡奇娅了,直到他的战车已经驶出很远,我才想起,我还没有与013猎人道别。
“以后还会见面的……”我想着,这时候我听到卡奇娅在我的身旁哼哼,
“哼,那真是个老狐狸。”我知道,她的话其实并无恶意。
天地万物都在无边无尽的黑夜里消失了。
我与卡奇娅都站在吉普车的旁边,我想上车,她却拍了我一下,她告诉我别开车灯,那样会暴露我们的行踪。
可是四周一片漆黑,我找不到路了,毕竟我刚刚来到这里,我也是这样告诉卡奇娅的。
“今天的天太黑了,连月亮都没有,我也分不清路了。”她说。她还告诉我,她并不会开战车。
“我们该怎么办?”我有些茫然。
“在这里过夜吧。”
“可我的战车只能容下一个人。”
“噢,那你睡吧。”她不痛不痒地说着。
“你真的能把我带进厄尔尼诺?”我也有些好奇,把已经迈进车里的腿抽了回来。
“当然啦!”她说得又轻松又神气。
“我们什么时候走?”
“你着什么急,这种事得慢慢来。”
我呆在原地,她倚着战车坐在地上,也不说话了。我开始打哈欠了,她让我先去睡,她说她已经没日没夜地过了许多天了,早已忘记睡意是什么了。
“况且——”她补充说,“这附近有地下党的联络点,等一会儿我得去联络他们,你自是去睡你的吧。”
我突然觉得眼皮很沉,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闭着眼睛。我一言不发地走进战车,放平车座,只觉得刚刚躺下就睡着了。
突然间我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,原来是我忘记了关门。
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,是那个女商人卡奇娅,是她在敲车门。我还没有从梦中醒过来,只是弄出一阵更大的喊声回应她,因为我怕她砸坏我的车门。
我又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,才醒了过来。我跳下车去,向前面张望,我发现今天阳光很充足,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,我还发现远处多了一个陌生男人,卡奇娅正在跟他说话,旁边还有一辆野巴士。我揉了揉眼睛,这时卡奇娅看到了我,大声招呼我过去。
“你醒了?”她问候我。
“醒了。”我回复她,一边揉着眼睛,一遍偷偷地瞟着那个男人。他的脑袋上也扣着坦克帽,风镜高扬着,似乎他也是一个猎人,不过他还穿着蓝色的大褂,这种衣 服只有道具商贩才会穿,穿他的身上真不搭调,我想,他究竟是个什么人?我又看了看他的脸,他面无表情,一副很冷漠的样子。
“桑德,我给你介绍一下——”卡奇娅说,“这位是厄尔尼诺的地下党成员。”
我这次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,点了一下头,似乎说出了“你好”二字,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听到声。
他的个头比我高一些,他似乎看了我一样,依旧没说话。
“你们这就算认识了!”卡奇娅一厢情愿地说着,还笑了起来,拍着那个男人的肩膀,那个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“喂,我可把我的小朋友托付给你了。”卡奇娅说,“你可不能欺负他,他救过我的命。”
“我知道!不过我要事先跟你交代清楚,我可不会跟小孩儿打交道。”说完,他甩下一个背影,回到野巴士里去了。
卡奇娅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。
“我招惹着他了?”我问着她。
“没有,他向来是那副死相。”卡奇娅的抱怨着,“不过你必须跟着他,我要去办一些事情,要很晚才能回来哩!”
“回哪里?”我问她。
“回来找你。”她说,“我与他是一路人,你放心跟他走吧。”
“噢……”我回答,其实我的心里一点也不放心。
卡奇娅临走前上了那辆野巴士,他们不知在车上说了什么,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,她让我上去。我刚上车,那个男人就扔给一件蓝色大褂,他说我必须穿上它,除非我不想进城。
这辆野巴士是货车,车里面堆满了箱子,一个座位也没有,我只得自己搬一个木箱放到车窗旁边,这样方便我观察外面。
野巴士稳稳地向前行驶,我的战车被牵引在后面,车子越来越接近厄尔尼诺的大门了。我支着脑袋向外面瞧,看着守门的掠夺者也越来越近。车子越驶越慢,最后平稳地停下来,那个男的走下了车。我也想跟着下去,可我发现野巴士的大门被锁住了,一定是他用c装备上的电子锁。
我好奇他们在外面说着什么,可我并不能把脑袋探出车窗,那是愚蠢的行为。后来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,便地把车窗拉开一个缝,蹲在车窗下面听外面的谈话。
“那个吉普车是怎么回事?”一个声音问道。
“路上捡来的,也许是哪个猎人曝尸荒野了,空车一辆。”那个男人回答着,我能辨出他的声音。
“头!不如把那辆吉普……”这时候,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了。
“算了!我们可不是收废铁的!”一个声音叫嚷着,“你走吧!”
我听到前排的车门打开了,那个男人上了车,一声没吭。
车子继续行驶,我继续靠着车窗,看着这座厄尔尼诺镇究竟有什么名堂。镇子四周是围墙和铁网,我在外面看到过,不过在这镇子里面望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。四下 死气沉沉的,那些小楼似乎都是仓库,墙壁灰蒙蒙的,这里也有一些小房子,但是没有窗户,很像棺材,偶尔能看到几个带窗户的房子,却又紧紧地关着,空空洞洞 的窗棂带着几丝恐惧的神色。它们零零星星地分布在空地上,周围也有些白色废墟。有的房子已经被劈成两段,一端虽然残破,居然还有人居住在里面,另一端被炸 烂了,房顶被掀翻,裸露出横七竖八的木料,突兀地伸着它们的触手。
太阳出头,却很驱散这里灰白的色调,就好像一堆白骨骷髅,即使风化成粉末,也不能改变它的死一样的白色。我看到的阳光只是那种发白的虚光,这里也有角落,躲藏在虚白的阳光下,每一栋建筑都有影子,它们连成一片,滋生出噩梦一般的恐怖,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。
行人都低着头走着路,他们颜色木然,行动也很缓慢,仿佛是为了衬托这个镇子而生,他们像一个个木偶,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。偶尔哪个掠夺者咳嗽一下,或是跺一下脚,都会引来他们的惊恐。
掠夺者们戴着金属头盔,眼睛前挡着风镜,根本看不到他们的面貌,他们都拿着一种大筒的枪,枪的型号大的可怕,似乎一下就能打爆一个人的脑袋似的。带着这样 的武器巡逻,他们还觉得不够,他们走路时踢正步,却发出类似跺脚的声音,像是故意弄出来的,我觉得这很可笑。可是直觉告诉我,这些掠夺者并不蠢,他们有些 威慑力,还有一些睥睨一切的架势。
曾经掠夺者如同掀起了台风,他们已经毁了马多镇,现在风眼到了这里,固然是危机四伏。我已身在厄尔尼诺,可我相信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我总有办 法安定下来,我想,我没必要那样心急,总有一天这些掠夺者会被结果掉。在马多镇的那个充满硝烟的下午,掠夺者的坦克大军将至,当时的我恐惧不已,回想起来 真是可笑。
野巴士最终在一个公馆模样的建筑前停了下来。车门开了,那个男人开始搬货,他走过来抬起几个木箱,下了车,朝着那栋建筑走去。我站在门口向那边望,那是一 个大建筑,虽然很大,却只有一层,样子宛如一片面包。门前修筑着宽敞的平台,看上去能容纳许多人同时来往,有几节宽阔的台阶,台阶很平整。这座建筑的大门 是四扇敞亮的铁门,陌生男人来到门前,放下手中的货物,打开其中的一扇。
我想,我总不能傻傻地呆着,于是我捧起一个装伤药的箱子,默默地跟了过去。
我来到了大厅,正好听到他扔下手中的货物。
“喂——”他忽然向我喊,“你放下它吧!这点儿东西,还用不到你。”他伸手指着我的脚底,示意我把箱子放在那儿。
“你先去那边坐着吧!”他又指着我的右面,我把头侧过去,看到一个类似于酒吧的小间,不过没有吧台和酒,只有一个炉子,四周围着许多凳子和长椅,长椅上放 着毛绒垫子,躺在上面一定很暖和,旁边有一个方桌,上面放满暖水瓶和水杯,还有一个很大的暖水袋。这里看起来是供人休息的地方,不过现在一个人也没有。
我在最远的凳子坐了下来,后面是墙壁,正好有一扇小窗户,这让我有机会继续窥视外面。
不过这镇子还有什么可看的呢?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了,我这样想着。然而造化弄人,在那扇小窗子里我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。
细数过去的日子,已经入冬很久了,我的吉普车还没有暖风机,不过这辆车子保温,水桶里的水还没结过冰。但凡有机会,我一定要弄来一台暖风机,靠体温暖被窝的日子我受够了。
这种频繁奔波的生活,让人淡忘了很多东西,比如时间,这样也许更好,了却了许多麻烦。
此时下午的阳光照耀着厄尔尼诺镇,天气依旧很冷,风把大地清扫得一干二净,只剩下一些歪歪斜斜的影子,被阳光拉的很长。
在这些影子里,有两个人显得尤其特别——一个人被关在一间硕大的牢笼中,另一个人在外面,头上顶着一个看上去很暖和的帽子。他们彼此背靠背偎依着,中间是牢笼铁栏杆。我趴在窗前,很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个。
倏忽间一阵狂风袭来,像一双巨大的手,我看到那个身在牢笼里的人被风推倒,瘫倒在地面上,外面的那个人似乎睡着了,像冰雕似的一动也不动。风变得更大了,把那尊雕塑的暖和帽子吹飞了,一头黑色的长发忽然在风中飘扬起来。
“难道笼子外面的那人是个女的?”
我正想着,突然发现她醒了。她似乎在找那顶帽子,看到帽子越飞越远,女人想去捡它,却发觉自己身后空落落的,她猛然回头,才看到身后那人已经瘫倒在地面上 了。她连忙把他扶起来,让他背靠着牢笼坐着,她的手臂穿过铁栅栏的间隙,把他搂在了怀里,虽然隔着一层冰冷的铁柱,她似乎坚信这样做能让他暖和一些。
女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显得很单薄,在风中,她恍如一张纸,她似乎在咒骂什么,可我听不到她嘴里歇斯底里的话。
狂风依旧在激射着,如同要挣脱谁一般,发出磨刀一样的声音。可她还是依旧紧紧地抱着他,丝毫不理会自己冻僵了的四肢,也忘记了自己的帽子。
我有些不安,刚才那两条影子已经重叠在一起,仿佛变成一个人——我想起了玛丽亚。我能肯定关在牢笼里的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技工,至于外面女人,也许就是他的姐姐。
炉子还没有生火,我去翻了翻暖水瓶,那里面有些热气,于是我把那个大水袋灌满了,又拿了长椅上的一条毛绒垫子,正要向外走,那个男的突然叫住了我。
“你干什么?”
“我要出去!”
“出去可以,放下你手里的东西,你拿它们做什么。”
“这……跟你没关系吧?”
他走到我身前,要夺我手里的东西,我左右躲闪着,他没办法抢到,突然瞪起眼睛,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起了来,另一只手夺着我的垫子。我没有叫,只是一个劲儿 地推他,他比我高,我的力气不如他,我的反抗似乎是徒劳的。他昂着头,露出一幅高傲的嘴脸,我在他的手里就好像玩偶一般。
“你给我放手!”我掏出枪来。
“你!干什么?”
我用枪指着他,他神色惊愕,突然间撒手了,向后退着。
“你是想用枪打死我,是吗!”他突然冲我吼着。
“我可不想跟地下党结怨。不过打碎你的几块骨头,这罪过我还是能够担下来吧!”
“别这样……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……”他说着,迈着狡黠的步子逼近我。
“站住!”我的两只手攥紧了枪柄,枪口顶在他的胸口上。
“把手举起来!”我又喊道。
他的手好像触电一般,从我的身上缩了回去。可是,那两只手只是很不自然地端在身体两侧,它并没有举手投降的意思,虽然我看到了他的恐惧,他的脸上写着“犹豫”两个字。
“举起手!”我再一次的威吓,他怔住了,两只手迅速地上举。
“怎么——”我本想说些很么,突然发觉自己心慌得厉害。
“连护甲都没穿?你可真是大意了!”我威吓着他,“我可不是来找麻烦的!不要以为你比我老就可以随便瞧不起我!就连你们的头儿也不会如此慢待我!”
我的脑子一片混乱,居然说出这些混帐话来,说完我就后悔了。我向一旁撇着脑袋,示意他给我让路。他看着墙,又看着我,还是在犹豫,我盯着他,突然间我看到 他的眼睛盯住了我的手枪,他的眼神很异样,像着魔似的。我不知他想干什么,我端正手里的枪,打算再吓他一次。我刚要开口,他突然伸出手指着我的枪口,我以 为他要夺枪,立刻向后闪了一步。
“你干什么!”我大喝一声,把枪举到齐眉的高度,可是我的手竟然抖了起来,我只好死死地攥紧枪柄,好让枪口不至于过分颤动。
“想夺枪么?做这种蠢事,就不怕枪走火?”我极力摆出一副强硬的口吻,因为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沾满汗水,这不是什么好兆头。我咬紧牙关与他对峙着,他只是伸着那个手指一动也不动。
快顶不住了,我想着,这样下去,不是我扣动扳机,就是我被他夺走手枪——真怪我,这都是我闹出来的。
我望着那个人的脸,他的表情十分凝重,他还在盯我的枪,眼神严肃,嘴半张着,似乎要说什么,可是一直也没发出声。
他到底想干什么?难道他是在迷惑我么?以此来分散我的注意力?还是另有隐情?我疑惑着。
“你……”他竟然发出了声音,那声音好像蚊子叫,可我再一次绷紧了神经。
“求你把枪放下,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……”
“你不要拿同一句话骗我第二遍!你以为我是小孩儿么!”我还是硬弄出一幅强硬的口气。
“不,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,你冷静一下,不要举着那个危险的东西。”他对我说。不过我一动也没动,我可不会因他的鬼话改变主意。
“之前是我怠慢了你,我向你道歉……不然我再把手举起来,总可以吧!”说着,他又把手举了起来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我的心有些发软了。
“你手里拿着的那把枪,这里的每个人都认得它,那是阿帕奇的配枪。我知道阿帕奇已经死在马多了,你能冷静一下,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把枪的么?”
他这番话像一壶温水浇在我的身上,一时间我只觉得额头冰凉,两只胳膊也乏力得很——全身都很乏力。我便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他似乎看出我很累,并没有立刻凑过来。
“算了!这把枪你还是拿走吧!”我很不耐烦地说着,“可这枪究竟是怎么落到我的手里,这种事情还用问么,他们都死那儿,别人以为他们的武器连同着尸骨早已化成灰了!可我的手里还有一把,这只能说明当时我也在场,而且是他们的同伴。”
“你是……”
他想说,但没说出口,他转身把大门关上了,他又打开了灯,这屋子变亮了许多。
我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后来我问他枪的事情:
“如果你不要,那我就继续保管了,反正我连买套装的钱都没有,身上总得留一些防身的东西。”
本文由管理员发布于:2018年01月1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