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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重装机兵之迷途酸谷》第二十一章:寻找地下隧道

我跟着她忐忑地逃了一夜,半夜时外面下起了大雪,我想,雪会把车痕掩盖,只是不知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天然的伪装。我一步不离地跟着那女人的车,我们正在往 北走,应该已经走出很远了,我很想问问她要带我去哪里,可是由于我的C装备没有连ID卡,那女人捉不到我的信号,所以我们不能用话筒喊话,我总有一种被塞 住嗓子的感觉。

一夜过去了,我的手一直搭在方向盘上。不知何时天明了,周围的物象从荒原变成了废墟,这令我十分懊恼。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,难道就是为的从厄尔尼诺走到 海湾大桥,又从海湾大桥返回厄尔尼诺吗?不过从雷达上看我们始终在向北走,厄尔尼诺却是在北偏东的方向,我想了想,也许这里并不是厄尔尼诺。只是我看到了 乱石岗,就想起了蔓罗蒂的荒冢,心里也就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。

雪还在下着,那一堆堆乱石岗覆着一层白雪,像城堡和宫殿。

“啊,这一夜埃吉鲁是怎么熬过来的……”

刚才我只是单纯地想想,现在却不知不觉说出口了。看着那四块显示屏里尽是皑皑白雪,我的同情心又泛滥起来。我悄悄地插上了ID卡,心想我们已经逃了一夜, 应该不会有掠夺者跟着。ID卡插上之后,雷达里还是静悄悄的,似乎过了不久的时间,我的雷达上突然出现了她的信号,她居然也把ID卡插上了,我便与她通 话。

“听得到么?”

“收到。”

“我刚刚把存档机接上,没想到随后就看到了你的信号。”

“我也是刚刚接上的。掠夺者应该没追过来——如果他们追来,你应该知道怎样做吧。”她问我。

“如果追过来的人比较少,我会找个机会把他们打烂的。”

“对,就是这样——不过,他们也许根本没有相信冲儿的话,倘若他们相信了,并且跟住了我们,我们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。”

“既然没危险了,我们就此别过吧,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。”我如是说,因为我想起了埃吉鲁的事情。

“是去桥的那一边吗?”她立刻反问我道,“可你是过不去的。你既然是那个不死女战神的弟弟,就该知道掠夺者多么厉害,它们推平了马多和厄尔尼诺,如今又来堵死这座桥,就是想把你们这些人赶尽杀绝,你是想去自投罗网吗……”

“也许我可以找到个缝隙,从他们中间杀过去。”我插了一句,她却丝毫不理会我的话。

“你现在只有一个人,你是想去蒸了他们还是煮了他们?”

我想了一下,说:

“我先回厄尔尼诺。”

“厄尔尼诺?那种危险的地方。难道你是地下党么?”

“我不是。”

“明明已经说出口了,却说自己不是,还装什么矜持。”

“我真的不是,”我解释着,“我只是个赏金猎人,而且只做了一个多月。”

“你杀过多少猎物?”

“不多,冬天里怪物少,不过沙鲛是被我和一个人一起干掉的。”

“沙鲛是被你干掉的?这样的话马多大沙漠倒是变安宁了。”她说,“我不会跟着你太久,我也有我的事。不过现在你我现在是患难与共,掠夺者也许就躲在不远的地方,现在谁也不许说独自离开的话,我们两个谁被掠夺者逮住,另一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。”

那女人又开始卖弄嘴皮子了。现在桥不能过,我只能返回厄尔尼诺,我可不想带她一起回去,那样蓝尧又会责备我横生枝节。更何况我自己都在发愁我该如何混进厄尔尼诺城,带上她仿佛带着一个累赘,更不可能进去了。

我正想着,她又说道:

“你想不想知道去对面的办法?”

她的问话让我心中一喜,可又有些不相信,我回了一句:“想啊。”心想她接下来会怎么说。

“我之前对你说过,我知道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——这附近有一条通往对面的隧道,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在哪里。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找找?倘若找不到,你再回你的厄尔尼诺。”

“隧道?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隧道。”

“你应该知道当年海上铁路通车的时候,酸谷有许多条铁路,当年这里是厄尔尼诺的车站,从这里可以坐车,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到下水管理局站。”

“那么快!”我感叹着。其实我是听到“下水管理局”这几个字才兴奋起来的。

“当然很快,当年的电车都是这么快,只不过都被掠夺者毁掉了。那个隧道的入口也许我还能找到,”

她说完,不再说话了。我也在这边沉默着,心想不如信了她的话。

“你不饿吗?”她忽然问我,“你来我这边吃点东西,然后我们一起去找。”

我“嗯”了一声,看了看前方的显示屏里出现的一座已经崩塌的废楼,我刚想告诉她把车停在里面,没想到她抢先一步说:

“前面的那个掩体的后面应该是一片空地,我们把车开进去。”

车子停下来了,我戴上帽子和手套,带上手枪,关掉了c装备。打开车门,一股冰冷、苍凉的味道扑面而来,更像是幽香的味道。外面的雪还没有停,雪花正在往车里面飞,我赶快跳下车,把车门锁上。

荒原上铺盖着白茫茫的雪,那些簌簌落下的雪花显得十分静谧。我无心消受这些,踩着白雪,走到野巴士前敲车门,她把车门打开了,我上车之后发现她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。

她的野巴士里非常温暖,弄得我只想打哈欠,我四处看着,这辆野巴士跟蓝尧的野巴士十分像,只是后部堆放的箱子更多,两边的长椅车座更加长,这辆车似乎也更 加大。她这会儿已经脱下游商的长袍,穿着一件带着棕黄色的毛皮大衣,那衣服看上去十分暖和,对她而言只是有点肥。她的头发盘着,那应该是一条很长的辫子, 盘在脑后还插着一根木簪,像一座宝塔。

我站在她旁边,问她:

“你的名字是什么?——我该怎么叫你?”

“叫我卓娅就可以。你叫桑德,我知道。”

“你能跟我说说——你跟向冲究竟是什么关系吗?”我说着,在她旁边坐了下来。

“她是我丈夫,但只是名义上的,我宁可死也不认那种恶毒的人。我算是被他们商队买来的,为那群男人做菜做饭洗衣服,算是打杂的。”

“你说他是商队的头头?”

“哼,他当然是,无非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当上头头的——我只跟了他几个月,不太清楚。”

“他买你,你就同意了?”

“这种事情轮不到我做主,是商队与商队之间的交易。我跟着商队吃饭,商队要我怎样我就得怎样,我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女人,想反抗也反抗不起,逃出去就是饿死。他们把我卖来卖去的,倒也无所谓,只要能活着就行。”

“他们对你做过什么,你这样恨他们。”

“没做什么呀——你想到哪里去了!”她叫了起来,伸手撩起右面的裤腿,我也低下头去看,她撩开裤腿,一个棕色的长靴露了出来,她把指伸进靴子筒,居然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来。

“这么多年一直带着它,只是从来没用过。还没有男人想对我怎么样,不过若是再不逃离他们,迟早会的。”

“杀了那男人?”

“对!然后杀了所有人,杀不死我就自杀。”她说,“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,苟且地活着倒不如死了。”她又把匕首鞘塞回了靴子筒里。

“之前你也是跟着商队的?商队里都有什么,你们平常都做什么?”

“一搬都是跟着商队四处跑,四处跑很辛苦的,因为到处都有荒漠。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四处采集和收货。采集是随时随地的,几乎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我们能采 集的东西,我们喜欢把任何能采集来的原料加工成商品,不过都是做些骗钱的小玩意,大玩意都是加工商做的,把原料卖给加工商,有时候卖原料地的情报,在德尔 塔·利奥和十字山谷有许许多多的加工商。收货通常都是去很偏僻的地方,有些地方战车根本进不去,通常都是在老实人的手里敲诈点东西,商人的心思很多,坑蒙 拐骗样样精通。成品一般都是拿到营地去卖,在营地我们都是高价倒卖货物,也或许是抽条,反正都是坑蒙拐骗,所以像你这样的猎人千万不要去营地。”

我听她说了这么多,心想若是有一个游商朋友真不是一件坏事。她嘴里的一切我都闻所未闻,我也不敢随意插言。见她说完了,接着问她:

“之前那个商队待你应该很好吧。”

“都一样。不知在多少商队待过,不知看了多少张男人冷冰冰的脸,他们只会对钱笑。我那时还是像你这么大的孩子,经常被他们打,这倒也没什么,打就打了,无 非是撒撒气,平日里看那些游商,不乏能人,也不乏人精和憨蛋,各色人物都有,只是被这个疯狂的年代弄得一样疯狂了。曾经有跟掠夺者打交道的商队被掠夺者全 部掳走的,有商队和商队为了在同一个地方建营地,雇佣猎人搞屠杀的,我最初是被一个老商人养大的,那个老商人就有一块营地,后来他的同伙为了独吞那块营地 就下毒害死了,后来还死了不少人。你在游商的圈子里很难找到一个正常人,人只要开始当游商,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
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,我像听她讲课似的听了好久,她语罢我就在一旁附和感叹:

“还有这样的事……”

其实我的心早已吃惊的不得了。

“所以我猜想离开那个鬼地方。我想独立和自由。”她说,“至于你还是个不更事的小鬼,你没见过的事情太多了。所以我跟你同路,对你是有好处的。”她说完,起身就要往车子后面走。我问她:

“跟我这个小鬼在一起,你就不怕我是个累赘么?”

她似乎在车后部那堆箱子中间找着什么东西,没有理我。过了一会儿,她搬着一个纸箱从里面钻出来,一边往回走一边对我说:

“女人终究离不开男人,这种道理你都不明白?”

她把箱子放在我面前,拆开那纸箱,里面装的都是压缩饼干。

“你一包我一包,吃完之后我们就去找地铁的入口。”

她说完,就撕开一包开始嚼了起来。我从昨天下午起一直没吃饭,肚子早就饿了,摘下手套跟着她一起吃起来。她的车上还有暖瓶,里面是真真正正的热水,她说那些都是她昨天生火烧的。

卓娅做起事来给人一种风风火火的感觉,她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忙着吃,吃罢之后就窜到前面的驾驶座,一只手关C装备另一只手拿放在一边的毛线帽,她似乎很 喜欢同时做两件事情。而我刚刚吃完饼干正想喝一点温水,见她如此有劲头,我也着急起来,我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弱势,于是急忙穿戴好手套,这时候野巴士 里的灯已经灭了,她向我这边走来,我站起来迎着她说:

“咱们走吧!”

她也对我说:

“走吧!”

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废楼的后面,那座废楼似乎是一座工厂,两侧的墙壁上很整齐地嵌着一排窗子,一共有五排,从第五层的那排窗子能直接看到天空,因为房盖 已经不知所踪了。下面四层的玻璃窗都是黑色的,神秘又可怖。不过我对这些废墟遗迹没兴趣,废楼后面的不远处还有一片废墟,现在因为完全被雪覆盖,像一座雪 山似的。卓娅一出战车就往那边走,她似乎要翻过那座小山,我只得跟着她。

雪似乎比先前小了一点,只有一些轻盈的雪粒静静下落着,并不妨碍我们。然而这座本应该坑坑洼洼的废墟现在铺满了白雪,分不清哪里有石头哪里有坑,并且不论 石头还是坑都很滑,所以攀爬起来还得十分小心。卓娅一直走在我前面,因为雪很滑,她用手刨出一些能够踩住的坑,我跟在她后面,还是觉得提心吊胆的。虽然在 平地上看这些废墟都是一个模样,可是当我们爬上狭窄的废墟顶,脚踩着各种怪状的断垣,我们才发现这似乎是附近最大的废墟,也是最高的,那座废楼已经在视线 以下的地方了。站在上面眺望,白色的雪原、广阔的大道、此起彼伏的白色废墟尽收眼底,却不见人迹,我尽力远眺,希望能看到海边之类的景色,可是在布满阴霾 的天空之下,雪原的边缘似乎与雾气融为一体了,只是在南面隐约地看见一座高楼的影子,也是在很遥远的地方。

卓娅似乎很高兴,她张开双臂,大呼了一口气,又小声地念叨了一句:

“真是一场好雪!”

她说的声音非常小,还是被我听到了。我看着眼下广袤的一片,心里有点茫然,心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。卓娅在这时招呼着我说:

“到我这边来,桑德,你看那里。”

她说着,伸手指着下面,我急忙凑过去,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,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里有一片黑洞洞的地方,似乎是个地穴,因为周围都铺盖着白色的雪,所以在高处看那片黑色十分显眼。

“那是什么?”我问着她,忽然想起她之前对我讲过的那条地下隧道,“难不成就是那里?”
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她说,“我很久没来这个地方了,我们先过去看看吧。”

她说完,独自向前走去了,我本来想提醒她下去的路更滑,可是她已经顺着一条缓坡跑到下面去了,我想跟上她,可是她走的很急,似乎在故意避开我,我也就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。

我们滑下这片废墟,前往卓娅刚才指过的那片废墟,我本以为又要爬,可是卓娅绕到废墟右面去了,也许她知道别的通路,我想着,只好跟着她走。

我们围着片废墟的边缘走了一会儿,我一边走一边往废墟顶上望,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。走着走着,我的心里也起疑了,我在想卓娅究竟能不能找到那个隧道,就在 这时,废墟的边缘忽然出现了一块凹下去的地方,似乎就是一个入口似的。卓娅就站在那个入口前,可是她并没有往里面走,而是背对着入口看着另外的方向——她 在看南面,我也向南面瞥了几眼,南面有许多废墟,那些废墟不大,却连成了一片,最远处的还是那个隐隐约约的高楼,此时我站在地面上,那座高楼看上去更加高 大了。

我趁着卓娅在原地发呆的功夫跟上了她,我走到她身边问她:

“是这个坡么?”

“我想应该是的……”她很沉静地说完这句话,似乎不想表达出任何语气,然后看也没看我一眼,又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去了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想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。

她看到我跟过来了,就转身往废墟里面走,这块凹下去的坡子很平缓,似乎连战车都可以开上去。废墟的里面仍旧铺满了雪,不过这里的雪是凹凸不平的,说明雪的 下面一定很杂乱,废墟中心有一口大洞,四周毫无遮拦,我和卓娅都真真切切地看到它了,卓娅跑了过去,我也跑了过去,卓娅跑到洞口周围的地方左看右看,似乎 在寻找着什么,而我凑近那口大洞,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。

洞里果真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坡子,再往里面就是黑洞洞的了,什么也看不清了。我正看着,忽然听到卓娅叫喊我的名字,她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地方,身前有一个铁 架一般的东西。我走了过去,才发现那是一块站牌,牌子的表面被她擦干净了一些,那牌子似乎是墨绿色的,现在已经褪色了,变成白色的了,牌子还上面印着几个 字,我读了起来:

“下一站,厄尔尼诺。”

我看着卓娅,卓娅却没有看我,她还在望着她的南面。

“你看那边的那座楼……”她说着,又伸出指着,“应该就是曾经的厄尔尼诺车站了。”

我看着那座楼的幻影,总觉得这一切真是匪夷所思。

我们两个都沉默了一会儿,直到她说:

“我们把战车开过来吧。”她说完,还叹了口气,又一个人黯然神伤似地独自走了。

我们开上战车,驶进了那条地下隧道。隧道里不见任何光亮,我们都打着车灯,卓娅在前面带路。我只能看清前方的一小片路,似乎是有一条铁轨,至于别的什么也看不见,两边黑洞洞的,如同身处黑洞一般。我对这种未知地带向来心存恐惧。

“这么多年了,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里。”

卓娅在对讲机里很随意地讲了这么一句,像是自言自语,之后她就不张口了。我想问问卓娅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隧道的,可是话到嘴边,却又说不出口。我们两人就这样沉默着,车子外面是这条更加静默的隧道,处处都透着死寂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卓娅的车停了下来,我也跟她一起停了下来,我不知盯了显示屏多久,只觉得脑子发昏,刚才似乎是睡着了,若不是卓娅停车我也许会一直睡下去。我想跟卓娅说句话,却发现她已经把对讲机关掉了,这时外面传来响声,我打开车门下了车,卓娅正在外面。

“你要去干什么?”我朝卓娅喊着,此时她正拿着手电筒呆站在原地,并没有理我。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,因为自从昨天我遇见她,她就给我一种不可思议——甚至于神秘的感觉。恍然间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,她一定也背负着某些难以言表的经历,也许就像我一样。

刚才我喊了她一声,她没有任何反应。她手电筒里的光和她的野巴士车灯的光柱汇集在一起,共同照着远处的一个电车厢似的东西。我一边走向她,一边回头望那个 车厢,它像一个受伤的怪兽侧翻在地上,身子埋在黑暗之中,头被灯光晃得很亮,脸上一副神秘叵测的神态。我只觉得一阵冷气袭来,轻易不敢去看它。

我终于走到卓娅身边,我看到了她眼眶里木然的眼珠,我问她:

“你在看什么?”

她不理我,就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。

“你不舒服吗?——你怎么把停下来了!”

我开始用责备的语气对她讲话了,可她依然不理我,冷冰冰的脸一动也不动。她的意识一定在另一个世界里,我看着她的眼睛,她的眼睛反射着一个明亮的光斑,其他部分有如虚无一般的深邃,我想,此时此刻她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挣扎着。

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心想,也许我的这些想法是子虚乌有的。我转过身去不打算再搭理她了,忽然间我又看见了那头趴在远处的怪兽,一种神秘的气氛顿时袭来,我感觉有些惶惑,这种感觉很是莫名其妙,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。

忽然她把手电筒关上了,我转过头去,看见她一只手捂着头蹲在了地上,又把头深深地埋在腿上,她就蹲在我身边。

此时整个隧道只有一个冷峻的灯光和两条修长的影子,听不见任何声音。后来我就坐在了她的身边,不知过了多久,她终于开口说话了。

“我曾经有一个家,就在电车厢上,我有父母、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,那时候的我还很小,小到我连他们的样子都没记住,我只记得有一天,‘轰’的一声巨响,车 子被炸飞起来,我的记忆从此开始。慌乱之中我被一个长椅砸中,并且被它推到了墙角,卡在了里面。那时,我感觉我的意念已经消失掉一半,那时的我不明白什么 是死,只是昏昏沉沉地在长椅与墙的缝隙之间呆了很久,之后似乎听到了一些哭声和尖叫声,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,死一般的沉寂,就如同现在这般。慢慢的, 我从缝隙里爬了出来,四周黑洞洞的,什么也看不见,所有的人都消失了,包括我的父母、哥哥和姐姐,我爬出车厢,忽然听到前方回荡着许多脚步声,我只觉得恐 惧,便向另一个方向逃去,我也不知道我逃了多久,逃了几天几夜,终于我逃了出来——就在这里。”

我已经听到了啜泣的声音,然而她强忍着,似乎还要讲下去似的。

“就是前面的那个车厢吗?”我问了她一句。虽然我已经听到了她的哭声,但我还是问了她。在她对我讲了这些话之后,她经历已经被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,然而我 还是希望她能把它们说出来,说出来便是一种解脱,我知道——这些事情她是没有机会对别人说的,我理解她的感受,就如同同情我自己,我希望她能好受一些。

“后来,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,我被一个老游商捡到了,那个老头似乎是孤身一人生活,他好像很喜欢孩子,他养了我许多年,虽说不冷不热的,像养一条小狗一样 养着我,但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坏事。后来他死了,他的营地被一个商队占领了,我便跟着他们生活,辗转飘零,已经记不清呆过多少商队,过了多少年了。”

她抬起了头,移开了那只捂在脸上的手,灯光里我看着她那张晶莹的脸,她的神情变得释然了许多,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又有一些眼泪从脸颊流下来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我呆坐着。她讲了这些,似乎不想再讲了。我忽然也想把我的经历告诉她,然而话到嘴边却被我忘记了,渐渐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,越来越空白,偶尔想起了什 么——似乎在几个月以前,我的生活也是那样的平静——究竟是几个月呢,我想着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,此时我的意识又模糊了,就好像在做梦一样。

我和她坐在这个冰冷的隧道里,身边又黑又静,我只觉得黑暗正在侵蚀着我们。

本文由发布于:2018年01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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